谁 限 制 了 我 们 的 阅 读 视 野 ？

(2003 年 8 月) 新 加 坡 评 论 员 日 前 撰 文 指 出， 针 对 本 国 阅 读 风 气， 新 加 坡 总 理 公 署 兼 社 会 发 展 及 体 育 部 政 务 部 长 曾 士 生 曾 经 意 味 深 长 地 指 出： "要 建 立 国 人 阅 读 华 文 读 物 习 惯， 就 必 须 趁 年 轻， 否 则 等 他 们 长 大 了， 就 很 难 争 取 这 群 人 了。"

鉴 于 目 前 适 合 中 小 学 生 阅 读 的 华 文 书 较 少， 他 呼 吁 出 版 商 多 出 版 适 合 本 地 青 少 年 阅 读 的 华 文 书， 并 且 煞 费 苦 心 地 点 出 了 政 府 的 苦 衷， 希 望 华 文 出 版 商 可 以 自 觉 展 开 此 项 工 作， 主 动 占 领 先 机。 他 指 出， "我 们 不 可 以 等 政 府 推 动， 因 为 新 加 坡 是 个 多 元 种 族 的 社 会， 政 府 推 动 华 文 出 版 业， 就 得 同 时 推 动 马 来、 印 度 出 版 业， 才 会 公 平。 我 们 也 不 能 单 靠 教 育 部 出 版 的 辅 助 读 物， 因 为 孩 子 们 是 叛 逆 的， 辅 助 读 物 对 他 们 来 说， 就 和 学 校 功 课 没 什 么 两 样。 我 们 得 出 版 他 们 有 兴 趣 的 华 文 书， 让 他 们 自 动 自 发 地 想 要 阅 读 华 文 书。"

当 然， 这 样 的 消 息 和 建 议 无 疑 令 人 欢 欣 鼓 舞。 问 题 在 于， 这 样 的 工 作 操 作 起 来 是 否 真 的 一 如 预 料 的 顺 畅 与 激 动 人 心 呢 ？ 而 个 中 的 尴 尬 之 处 和 困 难 又 如 何 解 决 ？
无 书 读？ 还 是 不 读 书？


读 书 很 多 时 候 是 出 于 一 种 兴 趣， 所 以 阅 读 在 这 种 理 想 情 况 下 才 会 对 人 产 生 潜 移 默 化 和 励 志 向 上 的 推 动 作 用， 这 种 主 客 体 交 流 和 互 相 影 响 的 过 程 则 一 如 风 行 水 上 - 自 然 而 然。 否 则， 如 果 只 是 迫 不 得 已 的 带 着 功 利 性 目 的 赶 鸭 子 上 架， 可 以 想 见， 如 果 不 具 有 天 才 的 过 目 不 忘 的 记 忆 力， 那 么 在 不 久 以 后， 所 背 东 西 往 往 毫 不 迟 疑 地 被 原 物 奉 还。

毋 庸 讳 言， 如 果 对 华 文 书 有 种 近 乎 疯 狂 的 迷 恋， 或 者， 至 少 有 种 集 腋 成 裘 的 毅 力， 那 么， 阅 读 则 成 为 一 种 主 动 争 取 的 历 程， 而 且 甚 至 渐 渐 内 化 到 生 命 的 程 序 中 不 能 自 拔。 好 比 一 个 运 动 习 惯 良 好 的 人， 碰 到 好 天 气 不 去 运 动 往 往 有 种 自 感 堕 落 的 罪 恶 意 识。 自 然， 曾 士 生 所 针 对 的 目 标 不 是 这 种 青 少 年。

新 加 坡 令 人 难 免 失 望 的 华 文 环 境 和 针 对 华 文 的 种 种 不 良 心 态， 让 曾 士 生 这 种 简 单 的 良 好 意 愿 变 得 扑 朔 迷 离 起 来。 比 如， 急 功 近 利、 追 求 物 质 享 受 和 所 谓 精 英 品 位 的 趋 势 (追 求) 往 往 使 得 华 文 阅 读 (哪 怕 只 是 消 闲 阅 读， 而 非 精 神 充 电) 成 为 一 种 奢 侈。 而 对 下 层 草 根 社 会 来 讲， 谋 生 的 巨 大 压 力 往 往 占 去 了 他 们 生 命 中 大 多 数 的 精 力， 也 让 这 种 内 在 驱 动 力 在 面 对 现 实 时 逐 渐 淡 化、 荒 芜。

整 个 新 加 坡 社 会 赋 予 华 文 阅 读 以 怎 样 的 未 来 ？ 当 华 文 消 闲 阅 读 在 稍 微 有 点 可 能 让 阅 读 者 感 觉 "不 务 正 业" 时， 它 就 极 可 能 被 痛 心 或 更 多 是 心 安 理 得 地 放 弃。 在 这 样 的 未 来 前 景 黯 淡 以 及 主 体 怕 输 心 理 的 多 重 因 素 纠 缠 下， 读 书， 尤 其 是 读 华 文 书 往 往 成 为 了 一 种 奢 侈。

当 华 文 阅 读 不 能 及 时 转 化 为 薪 水 的 提 升， 无 法 对 个 人 前 途 的 改 善 产 生 立 竿 见 影 的 实 用 性 时，我 们 又 如 何 令 人 信 服 地 要 求 年 轻 一 代 主 动 热 爱 华 文 ？ 更 何 况 现 实 的 父 母 往 往 令 人 同 情 却 也 能 够 让 人 理 解 地 以 今 天 的 功 利 标 准 殷 切 望 子 成 龙。

从 此 意 义 上 讲， 无 书 读 的 表 面 现 象 倒 更 可 能 是 不 读 书 (华 文 书) 之 实。 如 果 读 华 文 书 始 终 没 有 平 等、 甚 至 (奢 望 一 些) 更 加 美 好 灿 烂 的 未 来 的 话， 在 新 加 坡 判 断 一 个 人 才 或 精 英 的 标 准 仍 然 是 以 金 钱 作 为 最 重 要 乃 至 唯 一 标 尺 的 话， 不 能 立 刻 创 造 物 质 财 富 的 华 文 阅 读 (或 更 可 能 是 人 文 阅 读) 则 很 难 从 某 一 层 面 实 现 质 的 提 升， 尽 管 我 们 可 以 一 厢 情 愿 地 希 望 如 此。

百 胜 楼 的 华 文 书 店 往 往 难 以 实 现 预 期 目 标 的 盈 利， 从 某 一 侧 面 反 证 了 新 加 坡 华 文 环 境 的 恶 劣。 在 与 新 加 坡 可 谓 是 双 城 记 的 对 手 - 香 港 的 文 学 界， 流 传 着 这 么 一 句 话， "如 果 你 想 害 一 个 人， 就 让 他 办 文 学 刊 物 或 开 文 学 书 店。" 在 英 语 作 为 雷 打 不 动 的 官 方 / 强 势 语 言 的 情 况 下 的 新 加 坡， 华 文 整 体 环 境 之 尴 尬 和 社 会 的 功 利 性 取 向 往 往 有 过 之 而 无 不 及， 所 以， 华 文 书 店 的 经 济 不 景 可 能 仍 旧 前 路 漫 漫。
国 家 未 来 的 整 体 价 值


某 种 程 度 上 讲， 青 少 年 一 代 的 阅 读 习 惯 反 映 了 一 个 国 家 未 来 的 整 体 价 值 判 断； 作 为 国 家 接 班 人 的 青 少 年 也 极 可 能 在 阅 读 习 惯 中 左 右 了 国 家 的 精 神 走 向。

如 果 一 个 孩 子 只 会 背 诵 参 考 书、 辅 导 读 物 而 无 暇 进 行 课 外 书 阅 读， 他 的 创 造 力 和 视 野 将 显 得 苍 白 无 力。 如 果 一 个 国 家 的 某 一 代 人 都 是 如 此 的 话， 那 么， 这 意 味 着 此 国 家 在 不 久 的 将 来， 与 他 国 的 同 龄 人 进 行 竞 争 时， 极 可 能 兵 马 未 动 已 经 棋 输 一 招。 更 甚 的 是， 可 能 在 怕 输 的 阴 影 和 过 于 一 帆 风 顺 的 生 活 中 一 蹶 不 振。

如 果 青 少 年 只 会 沉 迷 于 他 国 的 书 本 中 而 沾 沾 自 喜 的 话， 那 么 这 表 明 这 个 国 家 的 文 化 / 政 治 认 同 缺 乏 应 有 的 主 体 性， 其 建 设 还 需 要 太 长 的 一 段 路， 如 果 听 之 任 之 的 话， 该 国 家 也 可 能 成 为 某 国 的 附 庸 (至 少 在 文 化 上)。

新 加 坡 作 为 一 个 多 元 种 族 的 国 家， 应 当 糅 合、 熔 铸 新 加 坡 特 色 的 文 化 认 同 ： 多 元 种 族 文 化 和 谐 共 存， 甚 至 可 以 逐 步 融 合 成 浑 然 的 文 化 共 同 体 以 及 独 特 性。 但 作 为 华 人 占 绝 大 多 数 的 国 家， 文 化 母 体 - 中 华 文 化 的 掺 入 则 可 以 很 好 地 补 充 本 土 文 化 资 源 之 相 对 匮 乏， 同 时 也 可 为 我 所 用， 塑 造 自 我。
文 化 瑰 宝 的 传 承


针 对 新 加 坡 华 文 水 平 相 对 低 落 的 事 实， 对 青 少 年 华 文 阅 读 习 惯 的 培 养 和 引 导 也 要 因 地 制 宜。比 如 可 以 考 虑 使 用 图 文 并 茂 的 形 式 (比 如 口 袋 书、 漫 画 书 等 等) 向 青 少 年 传 播 灿 烂 古 老 文 明 的 文 化 精 髓， 只 不 过 同 时 要 考 虑 其 接 受 能 力。 当 然， 我 们 不 可 太 神 经 过 敏， 担 心 读 过 《西 游 记》 的 孩 子 会 反 叛 家 长， 乃 至 政 府， 忽 略 了 其 瑰 奇 富 丽 的 创 造 与 想 像 力。 同 样 的， 喜 欢 《红 楼 梦》 的 孩 子 未 必 因 此 神 经 兮 兮、 整 天 要 死 要 活 迷 恋 爱 情； 而 《三 国 演 义》 教 会 人 的 也 不 应 该 想 当 然 的 规 约 为 狡 诈。

将 这 些 文 化 的 瑰 宝 传 承 给 青 少 年， 相 信 他 们 会 在 不 远 的 将 来 对 价 值 取 向 和 文 化 立 场 作 出 自 己 独 到 的 评 判。 否 则， 让 他 们 沉 迷 于 某 些 带 有 色 情、 暴 力 倾 向 等 的 不 良 书 刊 或 者 他 国 极 富 意 识 形 态 色 彩 的 书 本 (如 日 本 漫 画 书) 中， 则 极 可 能 是 一 件 贻 误 众 生 的 憾 事 - 如 果 我 们 着 眼 于 文 化 认 同 塑 造 的 话。

出 版 青 少 年 喜 闻 乐 见 的 优 良 华 文 精 神 食 粮 不 是 单 方 面 可 以 一 蹴 而 就 的 事 情， 它 其 实 是 一 件 复 杂 的 系 统 工 程， 同 样 需 要 来 自 上 面 的 清 醒 和 坚 决 支 持， 也 需 要 自 下 而 上 的 典 雅 环 境 的 争 取 与 塑 造。 很 多 时 候， 是 人 为 的 设 限 窄 束 了 我 们 的 阅 读 品 位 及 视 野， 希 望 这 种 急 功 近 利 不 会 传 染 给 我 们 的 下 一 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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